Bundanon 艺术家驻留
红门画廊专访
Q: 您可以跟大家讲讲,作为一名在中国活动的当代艺术家,您的从业经历,以及您近几年做的一些作品吗?
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的雕塑系,并获得硕士学位,也是中国雕塑学会的会员。我在国内举办过三次个人作品展,参加过许多次国内外的当代艺术和雕塑展览项目。作为一名学雕塑出身的艺术家,我经常以造物作为我艺术形式的基本出发点。从2010年的作品《几乎标准》到2015年的《万无一失》,这几年的许多作品都是用自身经验的刻度去重新测量那个被标准定义的世界。我的作品通常会涉及到身体的判断和标准规范之间的矛盾问题,是因为我始终认同“人是万物的尺度”,尤其是个体的身体感知经验就是对自己周围那个具体世界最真实的测量。
Q: 您在这个项目中参加了哪个机构的驻地项目,您在哪里停留了多久?
我在2017年红门驻地交换项目中参加了位于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的Bundanon TruTrust机构的驻地项目,我在驻地Bundanon呆了一个月。
Q: 可不可以简单介绍一下您参加驻地项目的经历?
Bundanon的驻地项目是我第一次参加国外的驻地项目,我在去往Bundanon之前曾经提交过一份驻地创作计划,本来是想使用最容易买到的工业材料来完成我的装置作品。但到达驻地之后现实情况致使我的工作方法与之前的计划大相径庭。那里算得上是一片与城市社会割裂的世外桃源,仿佛净土一般,袋鼠们时常从窗前追逐跃过,袋熊在它们自己缓慢的节奏中生老病死,林荫深深,水流潺潺,夜行动物的厮打在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清晨归复平静。这里没有手机信号也没有各种市场,只有宁静的大自然和其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工作的艺术家。结果,我在工作室里习惯的制作经验在这里不能生效了,反而是这里的一片水洼、一块与众不同的木头、一棵形色奇异的花草都在会触发我调整思路,改变动机,于是我开始尝试使用因地制宜的工作方式来展开实践。
我利用捡来石块在袋鼠栖息的草场摆了一个图阵,以我的身体在不同姿态下的长度为半径,形成不同大小相互交叠的圆圈的图阵,我把它命名为《领地》,就像动物会用气味等方式来标注自己的领地,我用身体作为尺子为自己画了一块“领地”。后来我又用在森林li里捡到的树皮树枝搭建了一些小雕塑以记录。
Q:请您再聊一聊您参加驻地项目时的个人收获。
我个人收获最大的来自于两点,一是前面提到的在地性问题,一次真正意义上世外桃源的生活经历,让我真正意识到创作和它所属的土地除了文化上的关联还有着一种自然属性上的关联。第二是对伟大生命感悟,这是在我了解到Bundanon Trust 这个项目的背景后的收获,这块农场本是属于澳大利亚著名画家 Arthur Boyd他们家族的固定资产,Boyd先生成长在一个艺术世家,他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修建了自己的画室,创作了大量宗教题材与本地风景结合的表现主义画作闻名于世。Boyd有着强烈的社会良知,他的作品涉及人道主义问题以及爱和失去等普遍主题,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Arthur和妻子把这笔遗产赠给了澳大利亚人民,Boyd后来将财产、艺术品和所有作品的版权进一步捐赠给信托机构,才有了如今的艺术家驻留项目。我想Boyd先生正是基于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对上帝的信仰,才希望将这份不朽的遗产馈赠给社会,让这片土地能够长久的孕育出更多优秀而伟大的艺术家来。
Q: 您认为驻地交换项目如何影响了您对当代艺术的解读和实践?
驻地交换项目或是其他国际性的艺术活动丰富了我的视野,通过和不同国家不同领域的人的交流,让我领略到在不同文化语境下的那些价值取向和自由的思想。更让我可以拿自身所处的文化艺术系统和不同地区的文化系统做一个对比参照,从而产生出新的视角和观念。总的来讲,这种更侧重体验的驻留生活让我对事物的认知从扁平走向立体,从笼统走向具体。
Q: 您认为驻地交换项目如何影响了您对未来在艺术领域的发展计划?
一方面驻地交换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跳出自己工作和逻辑的惯性,去一个不同的环境,或者换一个创作的语境,来重新审视甚至重新定位自己的思考。另一方面也会借由新鲜的事物来刺激自己的感官,交流和碰撞总会产生新的火花。Bundanon 的驻地体验可能是我一生中的一段美妙记忆,因为那样的体验很难再有(除非再去一次),我不曾想到中国隐士文化中经典的世外桃源竟然在那里有一个范本。当然对我而言,最大的影响是我越来越喜欢这种跨环境、跨文化、跨领域带来的新的体验,更愿意把自己的艺术放在一个更宽广的坐标系中来看待它。因为我个人创作的一个核心议题就是将自身的感觉、经验或者身体本身当作一个度量标准去“测量”不同定义下的世界,这种碰撞越丰富越可能诞生出有意思的结果,也促使我在更多的“参照物”的对比中去思考标准的相对性。
Q: 红门驻地与其他驻地的交换项目可以为中国艺术家提供什么?
我想驻地项目的本质还是在于文化的体验和交流,尽管我们身处在互联网时代,但有些切身的感受和经验不是视频、图片或文字可以替代的,就好像尽管有直播你还是愿意去现场看球赛、听音乐会。这就是驻地的魅力,在地性和现场感是不可取代的。红门画廊在中国创办运营二十多年,有一大批艺术家和它共同成长,许多人也经由Brian Wallace 先生使自己和自己的作品、思想走出中国展示在更大的舞台上。红门的驻地和其他一些好的驻地交换项目其实都是在开通一条条信息交换的通道,它比起便捷而扁平的互联网信息交互而言更立体、更具体也更深刻。对于中国艺术家群体而言,这些驻地项目是增加了和外界交往的平台,而对于个体的艺术家而言,一段驻留的经历、一段奇妙的旅程甚至一场美妙的邂逅都可能成为一个人一生中难以磨灭的记忆,这些微观层面的影响如同蝴蝶效应一样可能会带来世界观的更大改变,正如韩寒曾说的“还没观世界,哪来世界观?”
Q: 对中国艺术家来说,为什么去国外驻地的经历很重要?
首先我认为这和通商的道理很像,互通有无,增进了解,流动本身就创造了巨大的价值。其次我理解的中国文化本身不是一种非常外向的文化,但同时它又是一种包容力特别强的文化。中国艺术家出去时常会面临自己熟悉的艺术语言无法对陌生语境生效的问题,但是一旦找到理想的突破口能够融入当地文化语境时,中国艺术家并不缺乏智慧去展现他们的才华和观念。 第三点有一种客观的积极影响,驻地生活体验使你走出安全区,在必须应付新环境的过程中,还会促使艺术家的沟通能力、判断能力、独立思考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得到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