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浴池艺术计划
2012年初的冬天,在北京的艺术家朋友们策划了一个集体艺术项目——洗浴计划——在798附近的一个洗浴中心,用做艺术的方式介入这个现场,那时候,很多年轻的艺术家都抱有一种反抗美术馆体制和突破白盒子空间的冲动,他们希望把地下状态中强烈的批判精神和游击方式引入到现实语境种,制造冲突,产生戏剧化的效果,把习以为常的日常事物转变成发生艺术事件的剧场,用真诚的个体经验来叙事,从而对抗媚俗的套路和范式。
我对公共浴池这个东西有一点复杂的情感,生于80年代的我,小时候常跟着父亲去他单位的公浴室洗澡,老实说我不太喜欢那个雾气弥漫,灯光昏黄的地方,很多上年纪的人喜欢浸泡在大池里消解他们的疲乏。而我总觉得那里到处都不太干净,不管是锈迹斑斑的水管还是斑驳的瓷砖,又或是那些滑稽稽的拖鞋和湿漉漉的毛巾。并且对小时候的我而言,过高的温度和适度不仅让呼吸变得沉重,而且烘托起一种令人嫌弃的味道弥散在整个空间中。但每次去我又带着一种冒险般的兴奋,因为那个场所不是一个平凡之地,它是少有的能够将我从枯燥的少年生活中短暂拜托来的场景,至少它雾气迷蒙的氛围和难以名状的气味是激发想象的,加上流传在澡堂社交里一些江湖故事和偶尔发生的有人缺氧晕倒,或是有人摔断了门牙的插曲,让它变成我窥探大人世界和社会角落的一个窗口。
当我面对这个项目时,这种记忆再次浮现,当然现在的洗浴中心装修豪华,早已不是80年代那个云遮雾绕的澡堂子,但是有一些难以名状的气味却始终存在,我认为可能是一种老人味。身体的变老这件事我最早有体会就是在小时候洗澡的澡堂子里,纵然隔着雾气不一定能看清苍老的细节,但腌渍在岁月中的身体,迟早有一天也会开始散发那股难以名状的酸腐。我想正是这种气味让人从基因里感到抗拒,因此人越老就会开始越渴望被年轻充盈的躯体,因此人们有了那么关于返老还童和长生不死的幻想。比如不老泉的传说,能把石头打磨的光滑又圆润的水,想必也能让腌渍过度的身体再次焕发容光吧。
于是我就在洗浴中心实施了一个返老还童的计划。洗澡之前我请朋友把我化妆成一个老者,在大池的浸泡让制作妆容的胶质材料逐渐软化,色妆也开始褪色,然后通过搓洗把这些化妆的材料像死皮一样搓下来,洗干净后,还原为真实的年轻模样。
我把这场行为艺术的表演命名为”泉“(Spring),一方面当然是指向不老泉的传说,另一方面Spring同时意味着春天,在这里也含有回春的意思。